背30万的爱马仕也演不了时尚女魔头，这些年她的人设就没变过

两个“袁咏仪”最近接连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。一个是电视剧《盛装》里的时装杂志主编，穿高级定制，拎稀有款包包，不苟言笑，满腹城府；另一个是身边的抗疫义工，梳着中马尾，没化妆，戴着口罩维护现场秩序，与深圳街头普通的大姐无异。

2022年1月，袁咏仪被网友发现在深圳南山区一个社区做防疫志愿者，一边走一边向市民递棉签。她穿着红背心，戴着蓝手套，大喇喇地走在人群里——细心的网友发现，她还提前把爱马仕手机壳给摘了。

比起高高在上的时装杂志主编，这才是袁咏仪的正确打开方式。

在真和勇都成为稀缺品的娱乐圈，袁咏仪显然是很少见的那类艺人。她有港圈女明星的滤镜，又丝毫没有老派艺人的包袱和架子。她展示真诚，能说敢问，对新的娱乐套路不熟练，也因为这种不熟练，制造了反差的笑点。

3月1日播出的综艺《朋友请听好2》中，袁咏仪贡献了节目组求之不得的效果。51岁的她和井柏然初次见面，对娱乐圈后辈还有些朴素的好奇。她一连串问对方：“公司给你拍拖吗？想过几岁结婚？标准是什么？”这种TVB式的生猛，在如今的内娱已不多见，井柏然冒了汗。当事人挥了挥手以示清白：“我没有接到任何任务的。”

她在综艺里一向放得开。2015年和老公张智霖录制《一路上有你》，她抡大锤劈冰块，徒手掰椰子开红酒……一手怪力，和圈子里一众娇妻有巨大反差。她很有造梗的天分，去年的爆款综艺《披荆斩棘的哥哥》里，张智霖一度萌生退圈之意。这个念头很快被袁咏仪扼杀，这位披荆斩棘的大嫂告诉网友：“不用理他，他想太多了！”

这些年，袁咏仪演戏的不比综艺多，反响也不如录综艺大。自从2013年出演宁财神的《龙门镖局》在内地再度走红后，她也尝试过几次新的戏路和类型——2015年，出演宫廷剧《多情江山》和都市亲情剧《领养》，2018年参演网剧《唐砖》，但都没什么水花。

今年，袁咏仪在时装剧《盛装》里出演了一个时尚女魔头。剧已经算是头部那一类了，只是效果依然不尽如人意。《盛装》里，袁咏仪周身大牌，身边的助理站得齐齐整整，但怎么看就是没有杂志女主编的派头。网友说得更直接，像是视察家族产业的富太。

不过，观众对她倒是不怎么苛求，甚至还会喜欢——喜欢她坚持用普通话说台词的“萌感”，调侃她“带包进组”，把家里的一墙爱马仕搬去片场做道具。这些细节在短视频中被不带恶意地传播和讨论，甚至成为不温不火的《盛装》里为数不多的出圈话题。

袁咏仪身上，始终有一种轻微的格格不入、而又努力融入的感觉。这种憨态可掬、萌而不自知的状态完美戳中如今网友的嗨点。不过，这并非缘于她演技不足、美貌不够，或者现实中身家微薄。她的前半生和星路都是完完全全的香港制造。1990年拿下香港小姐冠军出道，三年后就凭借尔冬升电影《新不了情》的阿敏一角拿下金像奖影后。阿敏在庙街长大，是邻家的纯情女孩，是路边的小花，神情总是自在坦率的。

1994年，23岁的袁咏仪凭借《新不了情》收获金像奖影后，张国荣担任颁奖嘉宾

第二年她和张国荣合作主演《金枝玉叶》，还是演一个平凡女孩，假扮男生，举手投足粗枝大叶，看人的眼神依然透明。这两部电影都安排了刘嘉玲饰演一个女明星，好像着意与袁咏仪的“粗”和“素”作对比。

很难说那时候袁咏仪的演技多么出神入化。这几次成功，很大程度要归因于角色和演员本人的气质重合。

像那一批深入人心的香港女明星，都有各自的风标气质——刘嘉玲是俗世的人间富贵花，关之琳是艳冠香江的金丝雀，梅艳芳是有情有义的江湖儿女，张曼玉是内敛疏朗、随时能出走的文艺女郎……袁咏仪则是那样一个美人：眉眼大，讲话声音大，脾气大，心怀也大。她可以发火，但眼神里不会有侵略性。

袁咏仪最让人记忆深刻的，大都是类似的角色。《满汉全席》里叛逆的酒楼老板女儿，涂着绿色口红，染着紫色头发，贴在张国荣身后，在机车上开心到发疯；《花木兰》里替父从军、志气高昂的女英雄；哪怕四十几岁演《龙门镖局》，依然是“一刀斩到你桃花开”的镖局女侠盛秋月。

这些让人记得住、能相信的女性角色，不论具体性格如何，一定是市井的、庶民的。一旦脱离这个设定——比如《多情江山》里的孝庄太后、《唐砖》里的长孙皇后，这些远在庙堂的角色放在她身上，怎么看都有一种违和感。

她成功塑造的形象始终都很“袁咏仪”，豪爽、利落，直来直去。她早年参加蔡澜的节目《人生真好玩》，别人举着红酒杯，她穿着白衬衣黑裤子，头发扎成揪揪，抱着碧绿大酒瓶仰头就吹。她录《志云饭局》，对主持人的提问不躲不闪，好几个能让女艺人万劫不复的恋情问题，她都在略一停顿后，掷地有声地回答：“有”、“是”。

她的“恶”名在外——早年在TVB，因为直言不讳吐槽监制被雪藏。坊间流传过她被某业界大佬骂的故事，亦有她在片场骂人的传说。

“她不是寸（嚣张），也不是态度不好，她只是有一句说一句……有什么不对，她会走出来骂人。”香港资深电视制作人萧若元之子萧定一评价袁咏仪，“她是剧组的纠察队，譬如有人拍戏时开电话要罚钱，这个规矩是她创的。她认为别人辛苦拍戏，因为你电话响而NG，会很影响演员和导演的情绪，她对这些规矩执行得非常严格，谁人电话响，她就冲过去抢别人的钱，当拍完戏时，她会拿钱出来请剧组人员吃饭。”

对此，这位女演员的自辩倒是很简单：“我讲话大声不代表我没礼貌。”

她并不总是粗枝大叶。来内地拍《龙门镖局》时，她会在灯光师、摄影师调试设备时就来到片场，为的是“摄影师可以因此知道镜头怎么样，演员也能知道大概哪一个机器会拍到自己。但内地演员很习惯到拍的时候才去配合。”导演问她，她说：“因为我的普通话不好，我需要多一点时间去了解。但永远其他人都要再请，再请，再去请。”

袁咏仪想，这是内地演员与早年香港演员的“一点差别吧”。“我不知道现在的香港演员是怎样，至少我入行的时候，我那一辈，比如张国荣、梅艳芳、周润发，他们全都是这样的。”她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，“我是从所谓旧时代过来的，成长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，跟现在完全不一样”。

她是第一位蝉联金像奖影后的女演员，也是港姐最后的巅峰。她的起点是香港电影最后的黄金时代，她事业发展的停缓也伴随着香港电影的一路下行。

曾志伟曾说她是“八婆”，不接拍香港电影。她解释说，不在意人气是升是跌，更介意自己演戏是否欠心机，交行货。她搞不清楚为何突然香港很流行拍十天、拍两个星期的戏，连男主角是谁还没有搞清楚就拍完了。但在内地，“三个月拍一部剧，每天工作十二小时，演员有足够时间读剧本，了解对方。”

当然，她始终不是励精图治的那类选手。她的事业心一直不算强，怀孕、生子一路没耽误，在家陪伴孩子多年。她不总是常常回头看，但又能十几年坚持在社交平台上零点为张国荣、梅艳芳发生日祝福。谭咏麟感慨：“靓靓真长情”。

张智霖说妻子的心里“除了生死没大事”。

袁咏仪自认一生都算幸运，得到过不少厚爱。张国荣很喜欢她，把她当女儿待。那些对女明星极具杀伤力的恋爱绯闻，也没能伤害她。她的婚姻顺利，家庭圆满，两夫妻加起来过百岁了，还可以在闹市餐馆吃完牛肉饭，一起从中环步行到铜锣湾。她在圈内有不少老友，人过中年，对友情依然笃定。

她还是贪靓，喜欢住大屋，坐大车，吃美食。如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迹是买大牌包。逛街遇到网友，她欣然合影，唯一要求是别开美颜。有人发帖说偶遇她在爱马仕门店血拼，她会在下面疾呼：没有那么多……不然，不能入家门。

她和张智霖常年租房住，盘算着买楼的钱足够自己开心一辈子。这是全新的时代。梅艳芳的经历太苦涩，如今的观众早已不需要这种从渔村到大都会孤独奋进、肩负使命、辛苦搏命的奋斗故事了。新时代召唤的是大湾区太太，她们轻快，没有包袱，多半都是“大笑姑婆”，亦不像内地有些艺人那样拘谨而现实。她们让人觉得亲近，像是随时能与罗湖以北融为一体。